机械手表,是精密度极高的计时器,一款普通的自动日历机械表的机芯,至少需要由200多个零件组成,对于复杂功能的机械表来说,则需要更多零件,可能需要600~700多个。修表人,也被称为校对时间的工匠,曾经是稀缺的手艺人,然而随着电子设备的普及,机械手表使用者越来越少,曾经很吃香的修表匠也逐渐失去了生存空间。
李武庆是河南省栾川县和西峡县、卢氏县交界处仅存的一位修表匠,李师傅初中毕业后,到灵宝县寺河山寻找干爹,学习修表的手艺,学成后,通过背石头、扛坑木赚得100块钱,请干爹代买回来设备,走乡串村修手表,曾经在栾川县三川镇开设专业修表门市,生意红火30余年。
李武庆家在栾川县的三川镇,父辈曾经是山里的买卖人,跟南阳市西峡县一位修表师傅相熟,让幼年的李武庆认做干爹。上世纪中期,做生意被认为是“资本主义的尾巴”,需要严厉批判,李武庆的干爹于是跑到灵宝县寺河山做起了农民,种地养家糊口。
当时计时主要是靠机械钟表,李武庆的干爹农闲时也帮人维修钟表,换粮食补贴家用。
李武庆初中毕业时,18岁,在父亲的引荐下到干爹那儿做学徒,学习维修钟表、收音机。
“哎呀,那时候年轻,学东西也快,学了没多长时间,我干大(方言:干爹)就说我能出师了。恁暂(方言:那时候)都是用机械表,修表生意好,我就想着置办点工具回来,回三川自己干。”当时李师傅没有启动资金,于是跑到当地林场,背石头、扛坑木,几个月后赚够100元钱,交给干爹,请代为购买修表设备。
干爹于是辗转到洛阳老城,购买了全套修理手表和收音机的设备。设备有了,维修手表所需的零件却没有钱购买。
李武庆又一次通过打工赚了几十块钱,请修自行车的邻居给他配了一辆自行车,骑着到洛阳购买零件,用两年时间走遍了三县交界的十几个乡镇。三川镇距离洛阳200多公里,当时的公路还多是土路,骑行到洛阳,就需要最少一天半的时间。为了节省住宿费用,李武庆曾经在洛阳火车站的椅子上、过道里睡过无数个夜晚。
“那时候没钱呀,我都是后衣架带个旅行包,晚上了枕着旅行包,攒几十块钱了,就跑一次洛阳。那时候住旅社,一晚上才几块钱,不舍得。想着能多买一些零件了,少往洛阳跑一趟,太是远了,去一趟不容易……”直到现在,李师傅还保存了很多已经绝产了的稀有零件。
有了周转资金之后,李武庆在三川街头开了一间门面房,修理钟表、收音机。8、90年代,镭射光碟成为流行,不管是港台的古惑仔还是大陆的连续剧,都有很多人购买,李武庆于是兼顾销售、租赁光碟。
妻子曾经是他的一名客户,仰慕修表匠工作轻松、赚钱容易,手表经常出现各种各样的故障,再后来,李武庆专门自己找零件,配了一块女士手表,成为他们的结婚礼物。
“咱这儿老山,干这个的人不多,那些年生意还行,红火了只怕有30年。到95年往后,慢慢就不行了,石英表、电子表慢慢取代机械表了,就这吧,还有人修,等到手机兴开,戴表的人越来越少了。没生意,我就把门市关了,去南方打工……”刚到南方的李武庆还没有适应那边的气候,就病倒了,鼻腔经常出血。儿子担心他的身体,把他接了回来。
闲不住的李武庆买了一辆三轮车,两张经过改造的小课桌,两口装满各种零件的小木箱,就是他的全部家当。现在农村里住的人越来越少了,走村串乡一天也不一定能碰到一个需要修理手表的,李武庆于是“撵集”。
大山里的乡镇,大都是5天一集。三县交界的地方,有五六个镇子,李武庆每天跑一个乡镇,一个星期还能歇上一天。“镇暂(方言:现在)生意不中了,咱这儿人倒是都知道我,我这手机号儿十来年都没换过,谁需要了,会给我打电话。”李师傅说话的声音很轻,也很和善,一点不像山里60来岁的人。
有人来取上一集交给他的手表,李武庆说:“你包(方言:别)急,叫我查查啊。”说完,从抽屉里找出来一小卷白纸,寻找客户的信息。纸条上写着什么牌子的手表,什么毛病,更换了什么配件,以及需要多少钱。
手表放在另外一张桌子的抽屉里面,一大一小两把锁锁着。
“你这是里头一根转轴坏了,卡住了,换了俩零件,老熟人了,给50块钱去那个球。老机械表零件都弄不来了,我还是从我家那老表上给你拆下来一个。”李武庆告诉作者,曾经的全机械表挺贵的,虽然现在戴的人不多,想更换零件,却非常困难。因此在下乡的过程中,也会收一些老的手表,拆成配件使用。
“西铁城、双狮,浪琴我都有,西铁城和双狮是日本牌子,那时候占领中国市场,咱国产表都卖不过人家的,现在,都成老古董了。你想看了去我家,我家里还多着呢……”
“哎呀,我都60多了,身体也不好,干不了多少年了。冷水街上有一个同行,也不干了,去天堂了,还咋干?可以说这几个乡,也就剩下我了……我算是见证了手表从红火到失去市场,俺这一行,也一样。手表厂老板们那时候光想着跟同行竞争呢,谁会想着到最后是叫手机打败了?”
“修表是一个很严谨的活,一毫米的误差也不能有,有了,表就会出毛病,不正常。我的任务就是看着它们,叫指针乖乖给咱指时间。”李师傅说。
虽然生意惨淡,一天可能连100块钱也赚不到,李师傅生活态度却很乐观,撵集已经成了他的习惯,手表也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解开衣袖,左手腕带着至少三块各色款式的手表,那都是已经修好,等着主人来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