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凉,捕蟹忙,石对臼,响叮当,家家户户捣蟹酱。

上世纪50年代笔者上小学的时候,在老家掖县(今莱州)沙河、土山一带,每当白露前后一段时间,是梭子蟹大量上市的季节,贩子们推着鲜货满街吆喝,那声音像磁铁一样,吸引着小媳妇老大妈拐着篓子纷纷走出家门,边拉呱边挑拣。花个一元两元买上一大篓子,把顶盖肥的拣出来全家人尝鲜解馋,剩下的用来捣蟹酱。

据史料记载,蟹酱已有几千年历史,《周礼》一书所说“蟹胥”即是蟹酱,北魏贾思勰《齐民要术》中介绍一种“藏蟹法”,讲的就是蟹酱制作过程。

捣蟹酱前,先将蟹子洗净,揭掉蟹盖,抠出沙布袋(沙囊),去腮,放在瓷盆里待用。

捣蟹酱用的是种古老的家什——石对臼。

资料图

远古时代,在石碾、石磨出现之前,石对臼是粮食加工的专用器具,传说当时男子汉只要有一身舂粮食的好本领,就能得到姑娘的青睐。但随着历史演变,它的功能渐渐退化,以后只用来加工少量生活用品,捣蟹酱就是其中之一。

石对臼由对窝和带木柄的石杵组成,对窝大小不等,高约二尺,中间是圆形深坑,通常摆在路口一隅僻静之处;杵头有轻重之分,放在对窝附近经常有人的家中。

虽然免费使用,平时也少有人光顾,可等到家家户户捣蟹酱的时候,就得挨号排队,歇人不歇马,甚至起早拉黑,当天非捣完不可。

蟹酱是捣出来的,一个“捣”字,形象地勾勒出捣酱时的辛劳与技巧。那根一二十斤重的石杵要举落自如,上下左右摆动须准确,不光有力气还得有点经验。

这活计多由年轻妇女或半大小子充当其任。我十来岁时就常跟姐姐干这营生。姐姐将蟹料徐徐倒入对窝,我擎起石杵,照老规矩的方法开始操作,等蟹料接近浆糊状,姐姐用勺子挖出来,继续如法炮制,直到捣完为止。

捣完后的蟹酱撒上碎盐搅匀,倒入瓷坛封口,放在阴凉处,等它慢慢发酵。大约半月后,揭开封盖,闻不到腥味,酱色变得红中带黃,就可以食用了。

那年月物质匮乏,家乡人除了应时应季变着花样吃五谷杂粮之外,许多人家都会备下一缸咸萝卜、疙瘩头,一坛子咸鱼、虾酱、蟹酱等,使餐桌上一年四季有新期待。隔三差五吃回蟹酱,会在不经意中被它特有的风味所折服。

发好的蟹酱有多种吃法,最简单是大葱蘸酱吃饼子,配着疙渣饭(高粱面稀饭),俗话说:“家有万担粮,不敢就着蟹酱吃干粮”,话虽有些玄乎,但这种吃法确能开胃口增食欲,倒也不夸张。

再讲究一点是鸡蛋蒸酱:挖一勺蟹酱放入碗中,打进适量鸡蛋,配上葱花、姜末、香椿等佐料,兑水搅匀,和其它干粮一起熥熟即可。

更奢侈的,是把蟹酱当作调味品或酱料,煎炒烧制时令小菜,味道鲜美——这种美味,只有年节才能吃上。

随着时代的变迁,做蟹酱、吃蟹酱的人越来越少,甚至连当年亲手捣过蟹酱的人也改了口味了。现在的人都有了保健意识,腌制品“名声”不佳,惜命者避之唯恐不及,口腹之欲只能暂放一边了。并且,冰箱普及,鲜蟹子一顿吃不完,冻起来随时可享用;即便想吃蟹酱,用自家的搅拌机,一按电钮,半成品瞬间即成,方便又省力。

而今,蟹酱与乡民食谱渐行渐远,石对臼早从人们视线中消失,捣蟹酱这一不知延续了多少年的古老的生活景观,彻底隐入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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