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从前,金陵城有一个读书人叫孙志,自家院子里有一块空地,他便开垦出来种植了一些蔬菜供自家食用。
这一年,孙志发现菜地里长出了一个瓜秧,一开始并没有太再意。可是这瓜秧越长越茂盛,将一大片土地都给占据了,其余的蔬菜都被它挤占的无法生存。
家人劝孙志将瓜秧铲掉,免得再毁掉别处的蔬菜,但孙志却对这瓜秧产生了兴趣,执意留着。家人对他说道:“这瓜秧一味蔓延,却也不结瓜,留了何用?”孙志道:“有些瓜不结则已,一结就会非同凡响,我想这瓜秧定是这一类。如果,再过三日它还不结瓜,再将它铲除了也不迟。”家人这才作罢。
等到了第三天,孙志再去看,却见瓜秧上果然开了一朵花,花已经败落,留下了一个小瓜纽,孙志心说这瓜还真是有灵气,不由得对这瓜心生爱护之心,不许家人对瓜秧有丝毫的破坏,任由它生长。
这瓜还真没辜负孙志的爱护,一天天长得非常快,半个月过去已经长到半米长。可是这瓜是何品种却没人说得上来,长着冬瓜的毛,又有南瓜的纹络,还有黄瓜的刺,闻着却有香瓜的香气。
家人见瓜已经长大,劝孙志将瓜摘了来吃,可孙志却已经把瓜当作了心头宝,只盼着瓜能越长越大,哪里舍得吃掉。
再后来,瓜秧将整片菜地占据了,还蔓延到了院子的其它地方,不久整个院子都布满了瓜秧,这瓜也长到了一个人这么大。
有人觉得这瓜有异常,便来劝孙志道:“世间万物,凡是超出常人理解的,其中多半伴随着邪气。眼看这瓜越长越大,说不定是吸收了你家人的灵气,如果任由它生长,恐怕会对你自身不利。”
孙志心中也开始打鼓,越发觉得这人说的有道理。这一天傍晚,他拿着刀子来到瓜前,就要将这瓜从藤上砍下来。
忽然,这瓜却说出话来:“主人莫要听信人言,伤了我!我本是受天地灵气生成,绝无害人之心,更无害人之力。今日来劝你害我的人其实才真的是包藏祸心。”
孙志一惊,想不到这瓜竟然已经可以开口说话,便问道:“你是说今天来的王五,他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怎么会害我,你究竟是不是妖怪,是不是要害我?”
瓜叹了口气说道:“人看一件事物都是会被表面现象迷惑,往往忽略了本质,我只是个无法走动的瓜,能如何害人?人对于人的认识也是如此,你只知道王五表面的作为,就听信他的话,可你真的觉得自己了解他吗?”
孙志吃了一惊,要这瓜详细说清楚王五其人。瓜一一说出某年某日王五欺瞒孙志匿下数十两银子,又某年某日谋划害欺男霸女等等劣迹,孙志开始听了半信半疑,最后听得心中惊惧,没想到自以为熟知的人还会有这些见不得人的事。孙志对瓜说道:“我暂且先不伤你,等我去核实你所说的话,如果是真,我必不会在与他来往,如果不真,你也活不下去。”
孙志悄悄去打听这些事,王五的这些事或有之,或比瓜所说情节轻微一些,只是孙志心中一旦有了偏见,对一丁点事情都顿觉无法容忍,对王五厌恶到了极点。
此后,孙志反而对瓜的态度有了转变,竟然喜欢上了听瓜讲述其他人的各类密辛。只是没过多久,这个秘密就泄露了出去,越来越多人知道孙志家的瓜知道很多秘密,纷纷想来一探究竟。孙志想要将他们阻拦在外,但越是如此,就会有更多的人要进来,甚至已经有人夜里爬了墙进来,搅扰的孙志一家不得安宁,令孙志头疼不已。
最终瓜给孙志出了一个主意,解决了他的难题。瓜让孙志不再阻拦外面的人,而是可以让他们交了门票进来,按照交钱的多少,瓜会给他们交谈一定的时间。如此一来,孙志不仅解决了外人强闯的困扰,还赚了钱,外面的人又能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孙志连连称妙,就按照瓜所说的去做了。
此计划一实施,立马广受好评,每天无数的人到孙志家里来打听他人的秘密,也不管真假,只听瓜来说就觉得无比快乐。而这瓜似乎是无所不知,令人啧啧称奇,因此又众人称为神瓜。孙志家人一开始不赞成这样去做,但眼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流水般进到口袋里,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去阻止。
不久之后,满城的人每天所做的就是探听他人机密,然后交流传播以此为乐,都不再专心做事。孙志却发现另一件可怕的事,就是自己家人身体越发虚弱,与日渐旺盛的瓜秧形成鲜明的对比,那瓜秧已经蔓延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反而却没人去关注它。
这天孙志出城求医,那大夫也没有什么良方,反而劝孙志去找城中普罗寺中的高僧智思禅师,说不定还能帮一下他。
孙志一听此言,顿时知道这其中牵扯到了妖邪,那个瓜,自己一直以来贪恋它给自己带来的金钱,再也没去在意它是否有异常,现在看来是需要做个了断。
孙志连忙坐上马车,让仆人快速驾车赶往普罗寺。一路上,孙志才猛然发现,那瓜秧不知何时已经遍布了全城,到处伸着绿色的触手,聆听着人们交谈的秘密。
孙志心中不禁惶恐,以前都不知道这瓜秧的势力蔓延地如此之快,不知它究竟会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到普罗寺附近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道路狭窄,孙志只得下了马车步行。寺外静悄悄的不见人影,孙志走着还有些害怕。
前面出现了一个人影,看起来似乎是喝醉了,三步两晃。孙志在他后面慢慢走着,忽然,一条藤蔓像是活了一样,猛地伸向了那醉汉,将他拉到了路边,醉汉发出一阵阵哀嚎声,听起来尤其地痛苦。
孙志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傻掉,两腿站站已经走不动路了。再看那个醉汉,头被藤蔓包裹住,渐渐地他已经没了呼救声。
孙志听到耳边响起藤蔓挥过来的呼啸声,却已经无法做出反应,只得闭着眼睛等死了。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得耳边一阵阵的佛经声,顿时身体也能动弹了,那藤蔓也不知去了何处。
不远处智思禅师走了过来,对孙志说道:“幸亏老僧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想不到我闭关一月有余,外面已经变成了如此模样,满城布满了邪气!”
孙志忍不住跪倒在禅师身前,一五一十地讲述这瓜秧和瓜的故事,痛悔没能早日清除它们,才酿成了今天的祸患。
禅师道:“这瓜秧原本就是靠着侵食活人的精气而活,只是为了隐藏自己,生出那个瓜来转移众人的注意力。它一面用自己偷听来的秘密吸引众人,一面又继续发展自己的势力,一面继续吸食精气。到最后竟然能强大到可以直接袭击活人,发展之快令人惊叹。可惜,如今它已经暴露了自己,断然留它不得。”
说罢禅师召唤起僧众,命令他们准备除妖,僧众又召集城内大众,告知他们这藤蔓其实是妖邪,那神瓜其实是靠着藤蔓偷听来的机密才会知晓这许多事情。众人眼看着禅师当众令藤蔓显出凶恶的一面,又被禅师施展法力铲除,纷纷拜服而皈依。
不多久,整个城内的瓜秧被彻底连根拔起,那个瓜也随之烂掉,变得腥臭无比。孙志一家人,被妖邪缠身最久,身体已近崩溃,花了大量的金钱方才捡回各自的命。
这天,孙志拖着大病初愈的身子走出家门,想要出去散散心。出了门走了一会,却看到街边有一个小贩在卖香瓜,孙志不看瓜还好,一看到瓜就想起烂在家中的妖瓜,顿时五内翻腾,转身就要吐。刚要缓过来,抬头看到一个人,觉得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是谁。想了一会,才记起刚才那个正是那晚被瓜藤拖到路边弄死的醉汉!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还能好好地走在街上?难不成…”孙志心中闪过一个个念头,此时耳边又听到有个人在对卖瓜的小贩抱怨:“你这瓜怎么都蔫成这样了!”小贩无奈地说道:“天冷了,再好的瓜秧都受不了了,这是今年最后一批了,不吃就再也吃不到了。”那人挑了一会,远处来了一个人,喊道:“禅师又要赐福啦,再晚就赶不上了!”连买瓜的带卖瓜的,都慌不迭的跟上了那个人,去往普罗寺了。
孙志似乎想到了什么,只觉得不寒而栗,但他已经做不了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