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婚礼后的第二天,婆婆说婚礼当天收的份子钱不能留着,要交给她,以后还人情的时候要用,我按照礼金簿上的金额将男方亲戚给的红包尽数交给婆婆后, 她又顺势将我妈交给我的十万嫁妆钱也一并要了去,美其名曰婚礼大操大办,这 笔钱理应交由她管理。
虽然我们的那场婚礼只请了不到十桌客人,连婚庆公司都没请,但我还是将钱都交给了她。
事后,我从老公的小姨那得知,婆婆经常在亲戚朋友们面前炫耀自己儿子有本事,一分彩礼钱没花,还能倒赚一笔不小的嫁妆。别人家娶媳妇都是贴钱, 他们家娶媳妇还能赚钱,这种天大的好事儿,她恨不能再多生一个儿子。
我本以为这只是婆婆给我的下马威,但这其实只是一个开始
往后的事实证明, 我一开始的懦弱与妥协,造成了他们一家人对我没有节制的胡搅蛮缠。
在我老公老家,新婚夫妇结婚后的第二天是要去祠堂祭拜,大概意思是要向列祖列宗禀报一声家里孩子结婚了,希望祖先保佑等等。
但在当天,各种贡品点心都准备好以后,婆婆却以我是女人为由,让我站在祠堂院子里进行祭拜,我看着祠堂里站着的婶婶嫂子问为什么,婆婆草草回了一句「你还不算是我们余家的人」, 随后便走进了祠堂。
老公似乎帮我说了两句话,不料婆婆却在一众亲戚面前骂起来:「我说不让进就是不让进,这个家还轮不着你说了算。」
婆婆从未将我当成一家人看,我一个生长在三线城市,985大学毕业的高材生, 竟配不上她穷山村里出来的大专儿子,我看了看我那个自认为了不起的婆婆, 心里不禁一阵酸楚。
第二天晚上吃完晚饭后,婆婆就喊我老公带他们出去散步,并且非常自然地把洗碗,收拾厨房的任务交给了我。我老公见我神色有异,于是便主动洗碗,婆婆见状后,便又开始发作了。
首先作为余家的媳妇,是不能让男人干家务的,自古男耕女织,男主外女主内, 男人就应该在外打拼赚钱,女人就应该把家里照顾得井井有条,这就是老祖宗传 下来的规矩; 第二,作为他们当地的优良传统就是尊重长辈,长辈坐着的时候晚辈要站着,长辈说话的时候晚辈不能插嘴,否则就是没有教养,在饭桌上长辈要是没动筷子, 那么晚辈也不能动,甚至走路的时候,晚辈都不能走在长辈的前面,不然就是不 尊重长辈。最重要的是,我和老公赚的钱要交给公公,算是提前履行赡养义务, 如果以后我们有了儿子,那么这笔钱最后会由公公交给他的孙子,说白了,就是生怕他们余家的钱到了我手里。
在家待了三天,结婚后第四天,我就和我老公回到了北京。
再说回我老公,他性格很内向,甚至有一点木讷,只对自己的工作感兴趣,对其他事情的敏感度几乎为零,他鲜少能够闻得到,我与婆婆间浓郁的火药味。
哪怕是在婆婆让我上交工资卡的时候,他都能够云淡风轻地说一句「她想要就给她吧。」谈恋爱的时候我以为这是一种超凡脱俗的云淡风清,后来我才明白,他只不过是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
当一个男人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游离于儿子与丈夫身份之外的时候,这场婚姻必定走不长久。
结婚半年后,我怀孕了
正好赶上春节,婆婆让我们早早地请了假,回到老家养胎。
在老家,春节习俗相当繁琐复杂,要准备的年货也特别多,从小年夜前一天开始,就要打扫卫生,然后准备各式糕点,还要杀猪宰羊,准备年夜大餐。婆婆当初说是为了养胎,实际上就是为了能有个人帮她分担家务,老家只有太阳能,没有热水器,北方的冬天气温经常在零下,哪怕是在室内有暖气,温度也才二十多度上下。
那几天,家里忙活成一团,老公和公公去集市上置办年货,那是我上门过年的第一年,所以来串门的人格外得多,婆婆忙于应酬左邻右舍和七大姑八大姨,便吩咐我去院子里处理猪内脏。
我本打算去屋里取热水清洗, 却被婆婆在一众人面前揶揄城里的孩子吃不了苦,没办法,我只能在刺骨的凉水里一遍又一遍地清理着猪内脏里的血水。胃里一阵阵地泛着恶心,冰冷的水刺得关节生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的肚子也跟着抽搐着疼。眼瞅着正在屋里高兴得边八卦、边嗑瓜子的婆婆是指望不上了,我打电话给老公,他急急忙忙地从集市上回来后,把我送进医院,经过医生的诊断,我有先兆流产的迹象,春节那几天,我们一家在医院里度过。
我爸妈知道后,连夜开车从老家赶了过来,而婆婆除了当天来了一下,就再也没 有露过面了。
我妈心疼自己的女儿平白遭这么多罪,每天给我买各种各样的滋补汤,而我婆婆只会给我老公发微信,指责我太娇贵,大过年的住院惹晦气。身体好一些后,回家卧床休养,婆婆每天都在我的耳边抱怨:「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行,我们那时候,八个月的身子还在地里干活呢。」
即便是在前来探病的亲戚们面前,婆婆依然没有停止对我的数落,总是惹得大家 全都十分尴尬。
我卧床期间食欲不好,只能喝些汤汤水水,婆婆嫌麻烦就一次熬一大锅小米粥,往往等第二顿喝的时候,早就凉透了,我只能往里面加些热水才能勉强喝下去。
有一天,我问我老公住院期间,我妈给我买的补品都去哪了?他说那些东西放着 怕过期,都被婆婆拿去送人了。我的怒火腾的一下子就起来了:「我在你家连口热乎粥都喝不上,你们有什么权利动我妈给我买的东西?」
他很不理解我为什么生气,他用一如既往平淡的口吻跟我说:「你想吃大不了再买啊,有什么好生气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病中情绪格外敏感,还是因为长久以来的委屈憋在心里再也 难以控制,我「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婆婆听到声音后,竖着眉头就冲了过来,没问清原由就开始破口大骂:「大正月里的哭什么哭,我们老余家是虐待你了还是怎么?一天天的丧着张脸给谁看呢?早就跟你们说了,我不同意这门亲事,要听我的和村支书家结上亲,哪还能有这些晦气事儿。」
我明白了,从一开始我就不是婆婆心目里最中意的人选,村支书家的女儿想必一 定很完美,能够让鸡蛋里挑骨头专业十级的婆婆如此另眼相看,哪怕是自己的儿子早已成家,却仍不死心。我心中虽然有千百种委屈,但在婆婆面前,我连掉一 滴泪的资格都没有。
后来,从回北京到我们离婚的那段时间,我再也没有跟我老公回过他们老家。
第二年秋天,我早产生下了我们的女儿毛毛
婆婆家向来重男轻女,我生产的时候,他们连个电话都没打过来,别人家的宝宝生下来全家都视若珍宝,我的毛毛出生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我坐月子的时候,没钱请月嫂,我妈也因为腰疼的老毛病来不了北京照顾我,老 公的公司只给了十天的陪产假,十天以后,我边捂着自己的伤口,边下地给宝宝 冲奶粉。看着她渐渐长大,每天都变得有一点不一样,我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希望。
然而,真正让我感到心酸的是,每天下班回家后往沙发上一躺什么都不做的老公。
从宝宝出生后,他没有上手换过一次尿布,每天我半夜起来喂奶,他不但没有一句安慰,反而怪我动静太大吵醒了他。
周末的时候,他经常抱着手机就是一天,到了饭点准时喊饿。
即便已经这样了,他还总是能对我发出灵魂一问:「你每天在家都忙什么呢?既不做饭又不收拾家务,这日子简直不要太舒服了吧!」他不知道我每天喂奶有多痛,也不知道我每天因为睡眠不足而神经衰弱,更不知道我生完孩子后会漏尿、脱发、腰痛,偶尔还会情绪崩溃。
有一天,他又因为下班后没及时吃上饭对我发脾气,我一听这话,浑身的血液一下子直冲脑门,指着他的脸大骂:「我即便在家带孩子,一个月的工资也不少发,你想让人伺候,你也得看你配不配,你要是真有本事,就花钱请月搜,我保证你每天吃得饱、穿得暖,没本事就给我闭嘴,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想吃饭就自己做,每天大爷一样我又不欠你的。」
他似乎是没料到我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撂下一句「神经病」以后就摔门出去了, 我们冷战了几天后又继续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的生活下去。
宝宝两岁的时候,老公突然跟我说婆婆要来北京看看我们,我心下虽然感到奇怪,却也说不出拒绝老人家的话,直到公婆俩人住到北京家里以后,我才明白, 婆婆所谓的看看,真的只是看看。
每天早上天还不亮,公公婆婆就起床开始叮呤咣啷地做早饭,我本来晚上就睡不好,好不容易趁着凌晨的时候宝宝不闹了能睡个安稳觉,现在又闹这么一出。我 曾经委婉地暗示过婆婆做饭的声音能不能小一点,但却被老公说成是不知好歹, 他认为我应该对每天早起的婆婆感恩戴德,而不是像个白眼狼一样的左右嫌这嫌那。
婆婆嫌水电费太贵,所以一直让我手洗衣服,我如果不听,她就会认为自己尊严受得了冒犯,跑到他儿子面前说我不会过日子;公公每天烟不离手,我说宝宝对烟草的气味过敏,公公就跑到我老公面前说我把孩子惯坏了,一点抵抗力都没有。我吃不惯婆婆做的菜,也只能忍着。
直到有一天,我清理冰箱的时候,不小心把婆婆前一天晚上准备的熏鱼给扔了, 她一个激动跟我撕吧起来,老人年纪大了,再加上厨房地上有水,「嘭」的一下 子就摔倒在地上。
送到医院后,大夫告诉我们,老人家的尾巴骨摔裂了,婆婆哭着喊着给老公打电话,把事情的经过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老公赶到医院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没有问任何缘由打了我一巴掌,然而婆婆却并没有因此善罢甘休,口口声声说我是故意推她的。
婆婆,自始至终都是我们婚姻中最大的障碍
我们结婚的第五年,婆婆一直催我们生二胎。
他们家特别重男轻女,北京的生存压力那么大,二胎根本不在我的人生计划里,每次说起这个话题,我们都不欢而散。
婆婆对我越来越不满,加上之前的「尾巴骨」 事件,婆婆甚至说出了想让我们离婚这样的话。而最令我震惊的是,我老公居然没有反对婆婆的意思。
那年夏天,我妈得了重病,需要一笔不小的手术费用,当时的情况很危急,所以 我没跟我老公商量就直接动用了我们两人的存款。我妈手术痊愈后,我才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我老公,他知道以后大发雷霆,怪我遇到事情擅自做主不跟他商量。
我反问他,如果我跟你说了,你会同意我动这笔钱吗?他沉默了。
从那以后,他开始早出晚归,经常在我和孩子睡着了以后才回家。我睡眠一向很浅,有几次我背对着他,能够清楚的听见他躺下以后发出长长的叹息声,是什么让他这么累?是工作?亦或许是我们的婚姻?
他生日的那天,我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饭想要和他好好的谈一谈,毕竟孩子一天 天长大,已经会看人的脸色了,她会经常问我:「爸爸什么时候回家?」哪怕是为了孩子,我们之间的冷战也该结束了。
我等了很久很久,直到十二点多他才回来。他看上去似乎很累,还没等我张口跟他谈,他便洗完澡倒头就睡了。
我去洗漱,发现他把从来不会随手放的手机忘在了卫生间,从不翻看他手机的我,那天鬼使神差的躲在卫生间想看看他手机里有没有秘密,手机密码在我试第二次的时候就成功了, 都说男人的手机不能查,一查就是大结局。
我看到他跟一个头像看上去二十出头叫「婷婷」的漂亮姑娘的暧昧聊天内容,轰的一下,我的血液凝固了,他出轨了。
我不想再问他是精神出轨,还是身体出轨,我只知道,我的婚姻完了,也该完了。
原来人在遭受重大打击的时候是不会歇斯底里崩溃大哭的, 当人太过于悲伤,竟然连眼泪都流不出来。我坐在床边,回想着我们这五年来的婚姻,一幕幕像电影一样在脑海中上演,出嫁前一晚,妈妈对我说的话仿佛还在耳边,「要做个好女人」,我觉得,可能我这辈子都完不成妈妈的心愿了。
天渐渐的亮了,宝宝依旧睡得香甜,我很平静的准备了早餐,将客厅收拾打扫干 净,他起床以后,看到我做了这些楞了一下,然后不动神色地坐在餐桌前吃早餐。
「生日快乐啊,虽然晚了一天。」我平静的喝着小米粥,但嘴里却是苦涩的。
他模糊地「嗯」了一声,不知道是对我的回应,还是单纯吞咽时发出的声音。
「离婚吧。」
他很意外的看着我,随即冷哼了一声:「大清早的发什么疯,神经病啊!」
「我都知道了…那个婷婷。」
他恼羞成怒地把碗一扔,勺子飞了出来,掉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每天在家看孩子,什么也不用做,天天吊丧着一张脸,不伺候 公婆,不赚钱养家,你有什么资格来干涉我的事情?」
「所以,咱们离婚吧。」
我们离婚的那一天,我没有感到一丝丝的难过
孩子的抚养权他们一家人自动放 弃了,我带着孩子净身出户,反而心里无比的放松。
婆婆知道我们离婚的消息后,高兴得差点张灯结彩放鞭炮。
离婚后,我带着宝宝回到了老家,一边照顾老妈的身体,一边找工作养家糊口。 小城市的工作机会比北京少了不止百倍,与我的专业也不相符,我生完宝宝后,也没有回到公司上班 了,好一点的工作机会我的经验也不够,差一点的工作我又嫌待遇不够好。
偶然的一个机会,我在朋友圈看到一个网友发布了某地苹果滞销的消息,本着既 做了好事还能赚点小钱的心态,我就在朋友圈发布了苹果售卖的消息。没想到, 消息一发出去,就有好几个好友找我下订单。我虽然并没有从中赚到多少钱,但 我却因此看见了商机。
在当时的处境下,我也没有更好的选择,我告诉自己,既然下定了决心要做线上 生鲜,那就要充分的去了解,学习。
我去不同的产地考察,那时候孩子还很小,非常黏我,有时候刚出门半天,就收到妈妈的来电,说小孩在家哭着吵着要找我。
我花了大量的时间去了解调查,发现那个时候的线上网购大多都是卖一些 服装、家居用品、小家电和小商品等等,做线上生鲜水果的还比较少,这使我坚定了信心要做线上水果生鲜。
自己创业十分艰难,首先难在我眼前的就是启动资金的问题,妈妈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从衣柜里翻出一张银行卡交到我的手上: 「这卡里的 5 万块钱原本是我跟你爸打算留着养老送终的,我们知道你现在需要用钱,既然想好了就去做吧,我跟你爸每月的退休金也够咱们一家人的生活了。」
我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流,作为女儿,三十多岁了竟然还要让自己的父母操心,我心如刀割。在妈妈的坚持下,我接过了那张沉甸甸的银行卡,并在心里默默发誓,我一定要活出不一样的人生。
我开始去联系产地并考察果子的质量,一家一家地对比价格。每天顶着大太阳在果园里折腾一天下来,感觉整个人都要瘫痪了,但只要看到我可爱的女儿,我的疲惫就一扫而光了。经过长时间的了 解与沟通,最终我与全国七个产地的果农签订了长期合作协议。
眼看着生意越来越好,我的女儿毛毛得了肺炎,妈妈也因为忙上忙下的累病 了。
因为毛毛得肺炎需要住院,我请了一个阿姨帮忙做饭,顺便在我忙的时候可以照看一下家里。
我一边忙着上班,一边在医院和家里两头跑,经常到半夜两三点还在处理当天订单的问题,每天睡眠时间也就两三个小时。或许每一个强大的人,都咬着牙度过了一段没人帮忙、没人支持、没人嘘寒问暖的日子。
后来,我开始在全国各地招募分销代理。很快,我们的团队从六个人发展到十六 个人,再发展到六十个人,我们每天的销量从一两百单上升到一两千单。
一年半以后,我每个月的收入已经远远超过普通上班族了。
我的前任婆婆不知道从哪听说了我现在在卖水果,她在电话里毫不掩饰的对我展开了嫌弃之情:「女人就应该好好在家带孩 子,我儿子不是每个月给你打生活费了吗?整天跟农民工混在一起,丢人现眼的。」
婆婆怎么会知道我在卖水果,还知道我经常和果农们混在一起?肯定是有人告诉 她的,这一次我没有选择继续忍耐下去: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已经和您儿子离婚了,麻烦您告诉他,以后不用打生活费了,每个月那五百块钱还不够我闺女吃水果的呢,还有,我闺女跟我姓王, 跟你们老余家没关系,没什么事儿还是别打电话了,我嫌晦气。」
尾声
过了这么多年,我终于不用在他们家人面前委曲求全,而我第一段不幸的婚姻终 于随着我的独立而彻底终结。
我很庆幸自己曾经历了那段不堪的丧偶式婚姻,只有经历谷底,才能全力奋起拼 搏。这一路虽然很辛苦,但努力终究是有回报的,如今我拥有了两套房子,一辆 好车和一笔数额不小的存款,最重要的是我越来越期待未来的无限可能。
听说我的前夫最终没能和那个婷婷在一起,反而又娶了一个比他小很多的女生,他妈妈每天眼巴巴的等着儿媳妇给她生大胖孙子,但那女孩却总是因为各种各样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闹得家里不消停。
这些都已经与我无关了,我现在每天想着的都是怎样才能签到更多的优质产地,怎样才能再将我们的团队扩大,怎样陪着我的女儿健康平安的长大,怎样陪着我的父母慢慢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