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商人说
路路通,要用2.0的针。打全孔,不可以一捅到底,而是先打一半,再翻过来再打一半,不然,孔口会被打裂。
他一边说,我一边信服地点头。
昨天晚上,他说要来找我的时候,我挺高兴。隔三差五,他就来一次。他进门的时候,照例拎着他一百元的皮包,那个包包他说他一年换一次,每次都是同款。
接着,我给他打上咖啡,他把皮包拉链拉开,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是各色珍珠,随便就是上百万。
每次都是两杯咖啡,换他走南闯北的故事。
这次他说,你们这边也有可能发展起来的。他家以前在浙江养珍珠,现在就迁移到了安徽去养了。不仅仅是浙江环保政策严格了。还因为,他说,现在义乌一个厂房,一平米一百多块,安徽你知道多少钱?才7,8块钱!还有吧,他浙江老家,给个五六千块的工资,都不好招人,但是安徽少一点也很好找人。
类似的历程,我在北非最大的港口卡萨布兰卡夜遇一个去埃塞俄比亚办棉服厂的安徽农民企业家那里,也听过。
这是马克思主义的平均利润率必然降低这一理论的体现。深入了解这一理论的,未必是那些理论专家,而更是用身家甚至性命践行的商人们吧。
他一边帮我给珍珠打孔,一边说,东南亚虽然更便宜,但是有两个问题。一个是,当地人懒,我们中国人是最勤快的。还有一个是,治安太差。
他说大概是十年前,国家弄了一个项目,鼓励浙商去东南亚投资的,他亲戚就去建厂了,确实成本降下来了。不过亲戚高兴了才半年,那个国家,好像是缅甸吧,他也说不清,就开始暴乱。他亲戚被打伤了,而且局势乱得都没有办法去就医,整整在厂子熬了二十几天,两边停火停了几天,大使馆才有了机会,把他亲戚救出去医疗。幸亏是棒伤,不是枪伤,他说,枪伤的话,那个亲戚死定了。
后来,国家赔偿了一部分损失,但是亲戚却再也不敢去了。
他说,所以,最后我们那边的产业肯定能转移到落后地区。
我倒觉得,他这两个原因,也未尝不是经验主义的错误。
和其他所谓民族特征一样,勤快,与其说是民族特征,还不如说是发展阶段的特征。现在我们认为懒散的欧美人,曾经在汗血工厂里996,甚至007了几个世纪。
公认懒的非洲人里,马里人就勤快些,原因更可能是因为马里人种植水稻。而现在刚刚开始工业化历程的有些非洲国家里,年轻人为了吃饱饭,也是工作艰辛得不得了。
人类进入农业社会后,普遍劳动时间超过了渔猎和采集经济为主的社会。工业社会,又把对个体劳动力的开发推上新的台阶。我看过一本19世纪德国人培养孩子的小说,那会儿,德国少年残酷的学习竞争,并不亚于今天我们的鸡娃。那篇小说的结尾是,主人公终于受不了学习的压力,而自杀了。
谁又能说,三十年后印度人和非洲人,不会普遍的接受996,鸡娃,以及学区房呢?
至于战争,那背后,无不是资本的动向。统一的欧洲市场,不能接受南斯拉夫这么大的体量,于是,拆散了再吸收。欧美也受不了中国这么大的统一市场,所以不论斯大林还是美国佬,都恨不得把我们分而以治之。
而一旦,资本需要一个稳定的经济体的时候,战争自然会消失。
当然,这些都是我心里嘚嘚,我更愿意听他这个珍珠商人嘚嘚。他本事了得,他曾经自豪的说,没有哪儿的市场他打不开。类似这样的人,我见过不少。我算过,他们一年小几百万也就是吹吹风的事情。
然而,终究是走南闯北,增长见识之外,我也愿意,他来歇歇脚,也算是一丝温暖。而人类终究是互助的。
题外话,他们这种走南闯北的珠宝商里面,骗子也不少,往事不好意思回首。算了,不说了。
一会儿,他说到,他一个亲戚,去香港进货,然后把珍珠绑腿上过海关,可是腿一直抖,被发现,罚了巨款。
又一会儿,他又感慨,我们现在有个问题,就是大家都想钱去,搞科研的人工资太低,那怎么行,我们这么富裕,外国一定会来抢我们的,那是肯定的。
他还说,你们这边,就是热衷进体制,主要还是没有别的赚钱机会。早晚发展到我们那边那样,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当官的也不会这样自持所谓的身份了。
我立刻想起前阵子追的名为凡尔赛的法语剧,里面路易十四的弟弟,奥尔良公爵,甚至嫌弃哥哥的私生女血统不好,可是转眼到了法国大革命,他的子孙自爆自己其实是公爵夫人和马车夫私通的后代,俨然以马车夫的血统为荣。
又比如,现在英国王室娶的孙媳妇的煤矿工人的血统,黑人血统,通通都拿来用以标榜开明。
那些虚张声势的固步自封,在时代之风中显得虚无缥缈而可笑。
谈笑风生中,我想到,我见过很多广东以及浙江商人,大多没读什么书,却凭着本能,更清楚的把握着潮流的动向。也因此而自信,低调,从容。
最后,这个珍珠商人一边口若悬河,一边喝着我的咖啡,一边,把我一颗巴洛克给打裂了,虽然是淡水的,不值钱,可是也是一大堆里精选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