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小人物·大职场】的第86期人物:一个大学毕业后找不到合适工作的应届生,却下考上了自己看不起的职业,在无奈的工作中,逐渐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年龄:30+岁 人物:城管队员 坐标:浙江 年入:15W 毕业找不到合适工作的我,居然考上了我最讨厌的职业 我读的是普通大学的土木工程,毕业后,问题就来了。 首先,这个专业必须是要下工地的。可是我不想下工地。 结果就是,想要找到对口的专业且不下工地,很难,而想要找到满意的工作那就更难了。不是要求有工作经验就是在学历上卡人,我想我一个大学毕业生,总不可能和建筑工人一起去工地搬砖吧。 我只能感叹这个社会对我们应届毕业生怎么这么不友好。 迷茫了两个月,我依然找不到满意的工作。我想着要不试着转行去热门行业,比如,IT之类的,虽然累但需求量大,而且平均收入不低,如果能进大公司,那收入会更高,即使要加班,也比在工地搬砖强。 但是,如果要转行,就等于我大学四年白读,而且再重新开始学,年龄成了劣势,未知风险有点大。 那就考公务员吧。但是,看了要求我才发现,考公务员这条路也不容易走。 第一个拦路虎就是专业限制。 以前,我以为考公务员只要是大学本科毕业,就可以考。现在才发现,考公务员居然还有专业要求。 在去年的报考条件上,我从头到尾查了七八遍,才发现自己读了四年的土木专业,居然没有符合的岗位,真是尴尬,唯一可以报的是参公的岗位是“执法员”,也就是俗称的城管。参公也就是待遇按公务员的来,但编制却不是公务员。 说实话,我听到“城管”两个字,条件反射地排斥,脑海里立刻显现“嚣张跋扈”和“欺负弱小”这两个词。 说实话,对这个职业我充满了鄙视,一直以来无法理解,在现代化的城市里,怎么会存在着这么一种人人厌恶的职业,简直无法想象。 让人始料不及的是,打脸来得如此之快。难道真的要选择自己都看不上的职业吗? 但是,眼下只有考城管,而且也只有这个岗位最符合,算是现阶段我最好的选择了。为了防止自己考虑时间多了会退缩,我不断地告诉自己这只不过是一份糊口的工作,不要对岗位有任何其他的想法。同时也下定决心,必须一次考上,否则就放弃。 好在,当时公务员并没有现在这么吃香,而参公的身份就更没有那么吃香了,所以当时这个岗位报的人并不多,才20几个人。 既然决定考了,就要全力以赴,也可能是我运气爆棚吧,居然给考上了。 但是,我对这份工作充满了担忧,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未来。 做好了心理准备,却在上班第二天,后悔想辞职 进了单位,我才知道,原来这个岗位的工作人员由三类身份组成,就像一个金字塔结构,稳定而又分工明确。 第一种就是公务员编制,通常就是领导,也就是金字塔尖,这类人数最少,却高高在上。 第二种就是金字塔身,也就是像我这样的参公人员,人数相对来说多一点,拥有执法权。 而第三类的人数则最多,也就是金字塔底部。他们是合同制人员,也就是协管员。因为收入不高,门槛自然也不高,大多学历不高,通常也就高中、中专,甚至还有的是初中学历的,他们的素质自然而然参差不齐。虽然他们是这个金字塔结构中最为坚实的基础,却是收入拿得最少,干得也是最累最脏的活。 我所在的岗位是综合执法,也就是通常在街头看到的一线人员。 同事在介绍工作的时候告诉我,我们管辖的区域又广又复杂,既有居民区又有商业区,这就决定了我们每天遇到的事情又多又杂,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要管。 比如,那种处理占道经营,无证摊贩是我们的家常便饭,还有遇到有人投诉邻居家装修声音太投诉,即使是大半夜,我们也得跑一趟的,所以加班就更不用说了。 听到这里,我的头就已经变得三四个大了。 怎么办呢? 自己拼了命考的单位,哭也要干下去。 即使我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没想到,考上后兴奋的心情在工作第二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天,我跟着一个同事和三个协管员沿着条路巡查。 看到一家水果前,一辆面包车停在人行道上,不但压着盲道而且还挡着整条人行道,路过的行人只能侧身而过。 同事进店和店家打个招呼后,提醒店里的顾客,人行道上的车赶紧移走,不然贴罚单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一脸嫌弃地应了一声,却拒绝把车开走:“我就买个水果,停个车碍到你们了?人家店都没意见,你们管这么多!”劝了半天没啥效果,同事就准备拍照取证,开罚单。 没想到这男子突然就炸了,直接冲向正在拍照的同事,一手猛拽他的领子,一手抢相机,幸亏同事反应快,反手躲开了男人。 这个男人一看抓了空,恼羞成怒,继续冲上来抢相机,嘴巴里吼:“你们城管算啥东西?管到老子头上来?今天照片你们不给我删了,看我怎么弄死你们!” 我和协管员看情况不对,赶紧上前拉人,结果,这男人直接扯大嗓子喊:“城管打人啦!” 这一喊不要紧,呼啦,一下子围了好多人,对我们几个人指指点点,骂骂咧咧,几乎所有人都站在男人这边怼我们。 这下好了,本来就不宽的路,干脆整条都被堵上了。 我直接懵了,完全无法理解这男人的脑洞。这占道停车本来就不对,更何况还影响了通行,于情于理他都应该立刻开走。 而这些围观的人怎么非不分呢?是瞎了眼吗?疏通道路大家好走路,对谁都好,怎么就不用眼睛看清楚,用脑子想想再说话?一上来就指着骂人。 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简直气炸了。 而处理的结果却是,我们五个大男人道歉,才算是平息了这件事情。 我简直无语! 事后,同事告诉我,这种人和事情在平时还是常见的,而且还算是小儿科级别的! 我不明白了,明明是那个人错,为啥道歉的是我们?! 同事反驳我,道歉又不会少块肉,赶紧把事情解决了,别闹大才是正事。 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为啥城管的名声不好,被人看不起了。总是有同事这样打落牙齿往肚里吞的人,摆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才会让那些人那么嚣张,还让那些不明真相的人,认为错在我们。 不过,以前的我,也是那些不明真相人群中的一员。 这件事情一直憋在我心里,越来越不舒服。 这样上班,遇到一次也就算了,几乎天天这样,明明自己有理, 却得像孙子一样,这也太憋屈了吧,太没脸了。 我终于感受到什么叫做,上班就像上坟。 怎么办? 我想辞职走人,但是,真的走了,我还能干啥呢? 同事劝我,你看看你一年能拿到手15、6万,看在钱的份上,就先忍忍吧,这世界上哪有你挑工作,还不是工作挑你。 也是,看那些已经四十多岁的同事,每年到手起码20万,虽然工作辛苦,但是,却能让家人过上不错的日子。再想想外面还能有什么工作可以做到这样的待遇,我只能硬生生地把辞职的念头给压了下去。 被城管没收的东西是被我们吃了?还是被我们卖了? 这个恐怕是人们对城管职业误解最深的问题,没有之一。每次遇到这种说法,我们都很无奈。 其实,以前的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现在,我只想说,是我错了。 没收的情况,一般都是遇到了无证摊贩或者占道经营。 很多人认为我们一旦看到这种情况,就会铁面无私(像强盗一样),收缴当事人的违法物品(一哄而上拿了就走,分了)。 事实上,真正要到这个地步前,还是有好几道程序要走的。 首先要进行督导劝说。 如果遇到数次劝说不听的,才走第二步,立案,发核查通知书,做检查笔录。 然后根据明细条款给予处罚决定书,当然,这些所有的程序,都是会告知当事人,而且是会给予申诉权利的。 只有那些逾期不更正的,我们才会强制执行。 而最容易起冲突的,也是最容易被扣黑帽子的,也就是这个步骤。 因为在群众眼里,这些人遵纪守法,不偷也不抢,靠着自己的双手赚血汗钱,相比于我们来讲,就是弱势群体。 而他们的东西一旦被收,那么在群众眼里,也就等同于断了这些可怜人的生计,要了他们的命。 而这些被收的东西,只要没有看到后续处理,都会被默认被我们吃了或者分了。 再怎么说,我们也是政府部门工作人员好吧,更何况还有专门的督察人员。我一年收入十几万,有必要冒着被检举的风险,去分这些东西?再傻也不会傻到为了那几块甚至几毛的东西,丢自己饭碗吧。 而且,暂扣和没收完全就是两个概念。 暂扣也就是暂时扣押而已,在交完罚款,或者写好保证书之后,是会原物奉还的,而且万一不小心弄坏了,我们还得掏腰包,倒贴钱陪你。就算扣,我们也只是扣工具,是工具!还开具单子,几乎不愿意扣商品。 只有那些条例明令禁止的东西,我们才会没收。 说实话,我们最不喜欢的就是扣商品了。因为处理起来实在是太麻烦了啊!后期当事人处理后拿走也就算了。 就怕那些商品,尤其水果这种不容易放的东西,万一烂了,坏了,我们是得赔钱的。 为啥会产生这种误会呢? 我发现,是因为我们思考问题的角度不一样。 比如,占道经营。 在当事人看来,反正是公家的地,既然今天你能占一点,那么明天我也占一点,不占便宜是傻瓜。 而在我们看来,我的工作就是保持城市街道整洁。像你们这样搞,这路还是路吗?和大菜场有啥区别?乱哄哄,脏兮兮,谁喜欢住这样的地方? 再说那些流动摊贩,在我们看来,他们卖的东西,别说东西缺斤少两了,就说那些不知道从哪个旮旯儿做出来的东西,符合卫生要求吗?会导致卫生事件发生吗?在当事人看来,我有的赚钱就行,管你吃了之后会怎么样。 而群众却往往只愿意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东西,和听到的东西,而很少去想这些事情背后真正的原因。 工作了这几年,我已经从当初的毛头小子成了有经验的工作人员。现在的我,早就没了当初愤青的模样,我知道,这就是一份工作,我需要维护这个工作的责任,更不能带有个人情绪。 而面对那些天天见面的小贩,只要不犯规,彼此就能和平共处。可是一旦触犯了规定,该骂的还是骂,该没收的还是没收。 你说我们为啥不能好好说话,为啥都这么凶神恶煞的。因为气场不凶,根本镇不住啊! 我们一来,他们远远地就跑散了,等我们走了,他们又重新从各种角落钻出来,该占道还是占道,就像猫做老鼠里的杰瑞和汤姆,永远没有结束。 不凶,就占不了上风。我也很无奈啊! 上班的这几年,我抱怨过,压抑过,甚至想要放弃过,你可以说我站着说话不腰疼,到这个工作让我看到了这个社会底层真正的面孔,也让我看到了自己面对生活时的各种无奈。 一直以来,就有个想法,讲述身边普通人的职场、创业故事,他们可能没有世俗意义上的成功,没有腰缠万贯,甚至还在努力为生活,为房子打拼,但是每一个人都是独特的,他们的故事也是独一无二的,他们的故事里一定有悲伤,有温度,有力量,有触动你的某些东西,小人物,也有大力量。